家乡过年,一直保持着守岁和拜年的习俗。
先说这守岁。年三十的晚上,吃过饺子,把碗筷收拾停当,便不再有其他的要事,一家人围坐在炕上,开始等待除夕的到来。儿时的家乡,既没有电灯,更没有电视,记忆中连块收音机也不曾有呢。几十年过去,还真的记不起当时一家人围坐炕头,都谈论些什么。坐在炕上,伴着星豆大小的煤油灯灯苗儿,透过窗户上新糊的白色窗纸,只觉得长夜漫漫,屋外一片凄冷与寒凉。
一家人围坐炕上,伸着腿,盖着被。就这么守着。默默地,只有风声从屋后的胡同里刮过,遇到风大,也会刮得街门咣当咣当地直响,听起来好像有人在敲门。
年幼的孩子觉多,往往守着守着便困了,于是,就在坐着的地方偎下,并不脱衣,在被子底下温暖的热炕上,香甜地睡去……
当除夕的鞭炮一阵阵响起,大人们便起身煮五更儿的饺子。煮饺子的档口,孩子们被推醒,起身穿上年前父母给准备的新衣,吃过饺子后,再穿上新袜、新鞋,戴上新帽,围上新的围脖儿,兄弟们便结伴儿外出拜年了!
除夕夜,只有男孩子才外出拜年,女孩子一般是不外出拜年的。拜年往往从最亲近的人家拜起。比如,如果爷爷奶奶健在,就先给爷爷奶奶拜年;然后再拜大伯、叔叔。出门早的,到了哪家,哪家的堂兄弟便加入其中,结伴儿到下一家拜年。所以,拜年的队伍往往越来越庞大。队伍越庞大,说明同姓本家的这一支脉越是人丁兴旺,也宣示着家下有人,人多势众。
到本家或邻居家拜年,被拜的人家往往备有糖块儿、炒花生或者瓜子,每到一家,大人们往往都塞给孩子每人两三块糖或者一把花生瓜子。跑得家数多了,得的糖块儿、花生、瓜子吃不过来,便会揣在衣兜里。往往一个除夕夜下来,跑遍大半个村子,这些零星的小吃食儿便会装满衣兜,年少的孩子们会蛮有成就感的。
拜年是相互的,往往讲究对等原则。对于血缘关系较远或者不是同一姓氏的乡邻,究竟是否前去拜年,完全看平时关系亲近与否。平时两家关系亲近,孩子们也都愿意前去拜年,要是平日里两家有积怨或者关系不甜净,孩子们也大都不愿意到对方家拜年。如果一方主动上门拜年了,被拜的一方父母会打发自己的孩儿到对方家回拜,待来年两家紧张的邻里关系也许因此会松动和缓。
从除夕到天亮,大多拜年结束。吃罢初一早上的饺子,便是各家各户女主人外出串门的时间了。至于上一年谁家有老人过世,其儿孙除夕夜是不开门纳客的,当然也不外出拜年——一来家中遇到这样的事情,过年时家人心情悲痛,二来重孝在身,要是外出拜年,会于被拜的人家不吉。由是,居丧三年不拜年,也便成为我们老家的年俗之一。